说起担水这个词大家并不会感到陌生,在陕北延安当地大家都叫做担水,外地人基本上都说是挑水,不管是担水还是挑水,话都是一样的,一支扁担两只桶。扁担有木头做的,也有竹子做的,而在陕北大部分都是木头材质,水桶呢也大部分是铁皮卷成的桶,南方城市或乡村大部分都是竹子扁担木头桶。担水这项体力工作由来已久,到底有多久不得而知,在我的印象当中最远的就是祖父辈人也是担水吃,用担来的水解决吃饭、洗衣、浇地等各项生活。生产中需要用到水的事情,这里就不一一赘述了。
上世纪八十年代,改革开放才刚刚开始,很多新鲜事物,高科技引入到了中国大地的各个角落,但是吃水问题基本没有改变,很多偏远山区的居民还需要去山底下用毛驴去驮水吃,自来水就更少了,只有少数的居民家才能用上,像我们生活在城乡接合部的农村家庭来说,都是担水吃, 这里边不乏很多有工作的职工和其家属。
有一个女孩离开学校后闲在家就开始学习担水了,因为那时候大部分家庭都是子女多,生活较贫困,父母每天都在为生活奔波,有些家务活就落在了孩子身上,比如做简单的饭菜,照看年幼的弟弟妹妹,担水等。老一辈人常说男孩子不吃十年的闲饭,作为女孩子来说不上学了,也应该为家庭出些力,干些活。不像现在的孩子,二三十岁了还在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什么都不会做。女孩子刚开始学习担水时是十五六岁的年纪,个头已长起来了,但是肩膀还是稚嫩的。一担水加起来有六七十斤重,对于刚开始学担水的她来说确实难以承受,但是要强、倔强不怕困难的性格让她咬紧了牙关坚持着。首先她克服了扁担钩太长的问题,她把两只扁担钩反背在扁担上,这样长度的问题就解决了。再就是重量的问题,开始时两满桶担不动,即使担起来也只能走几步,还把肩膀压得生疼红肿,她就先从担少半桶开始。还有就是换肩膀,这就是技术活了,在担水走的同时不停脚步把左肩上或右肩上的扁担换一个肩膀,确实是比较困难的,否则扁担落地,水桶也会打翻,水也就撒了。随着技术的熟练,重量的逐步增加,慢慢地,她也能担起满满两桶清亮亮的井水,和同行的伙伴们有说有笑的走在回家的路上。
女孩经常去担水的水井距女孩家直径也就是五百米的距离,中间隔着一条大马路,这边山望到那边山上的样子,如果要真正走到井边,需要穿过马路绕一个半圆圈,还是比较远的。这口水井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有的,打从女孩记事起就是吃这口水井里的水长大的。井水清澈甘甜,熬得小米粥特别好,水在锅内烧多久,都没有水锈。井口三面用石块垒起来有近两米高,上面用石板盖起来遮挡风沙杂物。平常水旺的时候,用担钩吊起一只桶甩下去,就能吊起满满一桶水。遇到天旱时,水不多,就要躬下身子用马勺一勺一勺去舀,久而久之,井底的石块,已经用马勺舀出比老碗还打的一个坑。距水井不远处住着一户王姓人家,有七个儿子一个女儿,对人比较热心,来担水的人有时吊不满水,再又没有带马勺的情况下,都会去他家借马勺。女孩也和其他人一样,不止一次去他家借过马勺,他家老头和老太太见到女孩总会忍不住说:“这个女女长得俊俊的,人又勤快,以后不知道谁家有福气,能娶到这样的好媳妇。”每次听到夸奖,女孩都会羞涩地低下头转身跑开。
年少时发生的一些趣事总是能让人在不经意时想起,甚至会出现在梦境中。女孩担水时常与邻居女孩结伴相跟着去,这个女孩年龄比她大很多,那时已经出落成年轻靓丽的美女了,她要去担水必须经过女孩家门前。女孩家距离部队院子不到百米,每天清晨与傍晚,都能听到从部队大院传开的起床号与熄灯哨的声音,还有早晨从院子里升起的袅袅炊烟及所散发出来诱人的香气,让人又神往又垂涎欲滴。每次去担水都要经过部队围墙底下,围墙是用石块和水泥堆砌而成的,比路面高出四五米的样子,最上边用灰色砖头砌成了花墙,大气又耐看,又不失坚实与庄重。因为路程较远,每次担水走到围墙下都要歇歇脚,才能把水担回家。有时休息时有小石头或石籽儿从空中落到水桶里,发出咕咚一声响,水花四溅。她们仰头向上看却空无一人,她们会开口问:“谁”?没人回答,只有咯咯咯的哄笑声传来,才知道是围墙上边休息的年轻战士在与她们开玩笑呢。刚开始时她们会很生气,但时间久了之后也就习以为常了,见怪不怪了,毕竟他们也年轻。有时也给当地的女孩起外号,就是别名,比如他们就给时常和女孩结伴去担水的美女姐姐起名叫白骨精。这些年轻的解放军战士年龄长的也就二十岁多点,像那些新兵也就十八九岁,他们远离父母家乡参军在外地,也不容易,如果是在家,他们也是在父母面前撒娇的孩子。后来有些战士与当地女孩结婚生子,永远留在了那个地方。
记得那是一个冬季,也是这样天气的一个下午,家人无事围在炕上的一个方桌上玩手搓麻将,女孩一直是围观者。后来她看了一下后窑掌上挂着的时钟,时间已经是下午五点钟了,冬季的天黑的早,女孩就想着该做晚饭了。掀开水缸盖后她发现缸里边没水了,她就从后脚底下提起两只水桶走出家门,在窗台边拿起扁担担起桶,小心翼翼的走向家对面山上的水井。小心归小心,走到半道的时候,因为雪地路面有暗冰,女孩还是摔倒了。水桶滚到了路畔,她也摔在了雪地里,因为自尊心作祟,怕别人看到了笑话,她前后左右看看没人,忍着剧痛赶紧爬起来,拍拍身上的雪。看来水是担不成了,女孩一只手拿着扁担,一只手提着两只水桶,一瘸一拐的转身向家的方向走去。进到家里的院子里,从窑洞内传出的麻将声,瞬间点燃了女孩的愤怒与委屈,她把手中的扁担和水桶重重的扔在了院子的墙根下,发出了哐当的响声,也许是外边的声音惊动了室内的人。首先是她姐夫打开家门探出了头,发现站在院中身上粘着雪的妹妹,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几年后担水的女孩在父母的安排下出嫁了,生活并没有改变多少,还是要去担水,同时她也担起了生活的重担。里边装的不仅仅是水,就像几年前她刚开始学担水时一样,担起了与她这个年纪并不相匹配的重担,艰辛而又漫长,她命运的齿轮开始了新的转动。
多年后女孩在曾就学的校外围墙下遇到了自己的班主任老师,她看着老师从身旁走过,没有勇气打招呼,她久久的注视着老师的背影,心情很复杂。觉得自己当初年青气盛,没有听老师的教导,继续进行学业,听取更多的文化知识,学习做人做事的道理,悔恨难当。老师并没有认出她是谁,因为那时的她已是三个孩子的母亲,进入了不惑之年。当初年轻的老师也已是满头白发,曾经伟岸的身躯已略显驼背,但他智慧儒雅的气质,掩去了他实际年龄所带来的问题。如今当初的担水女孩已到了知天命的年纪,随着社会的发展、时代的进步、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她已不用担水,也担不动了。她时常梦到那口井水,有时回到娘家也忍不住打问那口水井是否还在有人去那里担水。她也时常对孙子孙女说,无论在学习或生活中都不要害怕遇到困难,只有你勇敢地去面对它,解决它,你才不会被它打败,好好学习,用知识去武装自己,用知识去改变命运,做一个生活的强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