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根廷总统哈维尔·米莱当地时间2月6日下午抵达以色列特拉维夫的本古里安机场,开始其对以色列的访问。
按照计划,米莱此次对以色列的访问将持续三天,会见以色列总统赫尔佐格和总理内塔尼亚胡等。除了上月在瑞士达沃斯世界经济论坛旋风式停留之外,这是米莱就任总统后第一次正式出访。
不是美国而是以色列
去年12月10日,米莱在阿根廷首都布宜诺斯艾利斯议会大厦宣誓就职,任期四年。今年1月,米莱在瑞士达沃斯论坛上发表了极富争议的演讲,其中提到,“欧洲正处于危险之中”“西方领导人正在向集体主义屈服”,同时还抨击女权主义、左翼思潮等,但此行并未安排顺访任何国家。
此次米莱在以色列的行程,除了会见以色列领导人外,还会拜谒耶路撒冷犹太教圣地“西墙”,参观位于加沙边境附近的犹太人集体农庄和耶路撒冷大屠杀纪念馆,会晤被哈马斯绑架人质家属等。
尽管米莱出生于天主教家庭,但他从不掩饰自己对犹太教的推崇,曾师从阿根廷犹太教领袖研习犹太教典籍《托拉》(Torah),甚至一度公开宣称“可能皈依犹太教”。
竞选期间,米莱曾反复将美国和以色列称作“阿根廷的天然主要盟友和最亲密伙伴”,表示对以色列“毫无保留地绝对支持”。加沙冲突以来,米莱不但谴责哈马斯从事恐怖袭击,还对以色列在加沙采取的行动同样“无保留支持”。其“铁杆程度”甚至超过了几乎所有以色列的天然盟友。
此番米莱的访以,使他成为加沙冲突爆发后,拉美范围内首个访问以色列的国家领导人。而他表示将把阿根廷驻以色列大使馆从特拉维夫迁至归属有争议的耶路撒冷,则更令内塔尼亚胡喜出望外。
早在选举期间米莱就多次表示,一旦当选将优先出访以色列。正苦于在国际间缺少伙伴的内塔尼亚胡,也十分看重这个雪中送炭的远方盟友,在其就职当天便发出了正式访问邀请。
去年11月,胜选后仅一周,尚未就职的米莱前往纽约开会时,就曾作出祭拜当地已故犹太人领袖的象征性动作。12月12日上任仅3天,他就出现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犹太人社区,为犹太教节日“光明节”亲自点燃烛台。12月28日,他出现在犹太人运动会开幕式上,并发表了盛赞以色列和犹太人的讲话。
今年1月26日,他在布宜诺斯艾利斯大屠杀博物馆参加纪念“国际大屠杀日”活动时,首次正式表示“将在几周内出访以色列”。
正因如此,当米莱宣布以色列是其正式出访第一站时,阿根廷国内乃至整个拉美并无多少惊讶和意外——要知道,米莱甚至将自己的犹太教导师,任命为阿根廷新任驻以色列大使。
但是,米莱以狂热亲美著称,何以未将美国当作其正式出访第一站?
首先,作为特朗普的公开支持者和效仿者,米莱和现任美国总统拜登间存在明显“色差”。后者迄今并未正式对他发出访问邀请,他也未必愿意在此时甘冒“给美国民主党助选”的嫌疑走一趟美国。而且,包括前述当选后、就职前的一次,2023年米莱累计去了三趟美国,已到了“常来之客不杀鸡”的程度,没必要再将其作为首访之地。
照惯例,国家元首履新,一般会首访最重要经济贸易伙伴或邻国,但米莱上任伊始就因公开破口大骂哥伦比亚总统佩特罗为“凶残的共产主义者”引发重大外交危机,整个拉美范围内,不论左中右,各国领导人纷纷对他敬或不敬而远之。
至于贸易伙伴,除中国外,第二大伙伴国巴西与米莱关系微妙,巴西总统卢拉早就和他相看两厌。米莱在选举期间多次大骂卢拉,后者以拒绝出席其就职仪式回敬,而米莱则索性把卢拉的死对头——巴西前任总统博索纳罗请到了自己的就职典礼上。很显然,巴西也不可能成为米莱中意的首访目的地。
▲2023年12月10日,在阿根廷首都布宜诺斯艾利斯,阿根廷新总统米莱在就职仪式上向支持者致意。图/新华社
米莱的考量
当前,阿根廷经济金融形势严峻,社会危机和动荡在米莱上任后更有变本加厉的趋势。尽管其提交国会的“一揽子改革计划”总算于2023年12月3日闯关成功,但工团、地方、各社会阶层和利益群体抵制反对的声浪和动作仍十分高涨。
米莱靠“网红人气”和右翼选战团结当选总统,政治资历尚浅,所属政党在国会几无席位,不论是推行更多“改革措施”,还是防止其他势力对自己“改革措施”阻击,都充满着艰辛和悬念。
与此同时,由于米莱国际形象极富争议,米莱上任以来,除了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世界银行夹带条件表示支持外,其在国际间获得的“真金白银”支持并不多。
可以说,米莱面临的问题堆积如山,而出访以色列和取悦犹太人,看上去似乎不应占有如此高的优先级。毕竟在阿根廷总数高达4581万的人口中,犹太人总数不过区区25万。而且,以色列和阿根廷经济间缺乏互补性,作为农产品出口大国的阿根廷,也很难通过与以色列间的亲密关系,获得其急切期盼的可观商机。
对此,阿根廷著名国际政治学者、布宜诺斯艾利斯大学国际关系教授波尔切利认为,米莱此举意在“塑造自己在国内乃至国际间另类右翼旗帜的公关形象”,为此他不惜“将个人的政治理想乃至对犹太教的兴趣置于阿根廷外交政策利益之上”。
因为在他看来,塑造自己的“国际极右翼领袖人设”更重要,他似已不满足于被称作“阿根廷的特朗普”,而急欲独树一帜,甚至后来居上。
另一些拉美观察家则认为,米莱曾长期以媒体“毒舌”和“流量网红”身份“说经济”和“搞政治”,对“网红打卡式外交”更驾轻就熟。此次首访选择以色列便有“做自己擅长的,别的交给其他人”的考量。
还有观察家指出,米莱此行有“拉人站队、抱团取暖”的考量。访问以色列之后,他下一站要访问的,是同样由极右翼掌权的意大利。这显然绝非仅仅顺路或巧合。
▲当地时间2024年2月5日,阿根廷布宜诺斯艾利斯,亲巴勒斯坦示威者抗议阿根廷总统米莱访问以色列和耶路撒冷。
恐难讨到便宜
然而,许多观察家认为,米莱此次以色列之行,对以色列,尤其是内塔尼亚胡,固然是雪中送炭,但对前途未卜的他本人而言,恐怕未必有多少帮助。
如前所述,犹太社区和犹太势力在阿根廷政坛、社会和财经界的占比极为有限,而阿根廷的犹太势力已是拉美范围内最大的,米莱想在天主教氛围浓厚的阿根廷,照搬有个犹太女婿的特朗普在美国的模式,未免有刻舟求剑之嫌。
声讨哈马斯恐怖主义固然无妨,但诸如迁移使馆、拜谒“西墙”(位于国际社会普遍认为归属巴勒斯坦区域的东耶路撒冷),以及“无保留支持”内塔尼亚胡等动作未免过激,也未必能讨到什么足以将副作用忽略不计的便宜。
自联合国1947年巴以分治方案公布以来,阿根廷不论军政府还是民选政府、左翼还是右翼执政,在巴以问题上共同遵循的立场是支持“两国方案”,同情巴勒斯坦人民的主张。
米莱虽是“网红”,但他对以色列、犹太教的痴迷,却偏偏是阿根廷国内共识度最差的话题之一,不仅左翼,许多右翼甚至极右翼对此也毫不“感冒”。政治根基浅薄的米莱,在缺乏普遍认同感的以色列话题上过分“深耕细作”,只恐事倍功半,甚至弄巧成拙。
(来源:新京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