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夜敲字时,金碧辉煌的黄鹤楼就在我的窗前,与我遥遥相望。自2005年迁居此地,二十载光阴里,无论身处何方,它一直如明灯般照亮我前行的路。
少时,一位见多识广的大伯向我们讲述黄鹤楼的传说,诸如吕洞宾跨鹤飞天、《报应录》中的辛氏酒店奇缘,这些蕴含仙道文化、民间智慧与文人流韵的故事深深吸引了我。后来,父亲出差带回一幅《黄鹤楼》年画,黄鹤翱翔于蓝天白云之下,楼立长江大桥之上,更激发了我的好奇与向往,亲眼一见黄鹤楼成了儿时的梦想。
1985年12月的一天,作为军人的我意外获准前往武汉公差,激动难眠。次日清晨,我们乘绿皮火车抵达,办完公务,老班长直接领我到黄鹤楼前。仰望楼顶,我惊叹不已。楼旁宣传栏与地摊小册子让我了解到,黄鹤楼不仅有美丽传说,更有深厚的历史底蕴。
黄鹤楼,其起源可追溯至古代的军事瞭望塔,后历经沧桑,伴随着屡毁屡建的历程,其历史内涵不断丰富。据唐代《元和郡县图志》记载,早在三国时期吴黄武二年(公元223年),孙权便在夏口故城西侧,依江畔石矶筑楼,命名为黄鹤楼。至唐代永泰元年(公元765年),黄鹤楼已蔚为壮观,成为江夏名士聚会游宴之地。然而,由于战乱频仍,黄鹤楼屡遭毁损,屡经重建。最后一座“清楼”建于同治七年(公元1868年),却不幸于光绪十年(公元1884年)被毁,此后近百年间,黄鹤楼未曾再现。
直至1975年12月27日,武汉市政府决定依据清同治年间黄鹤楼图重建此楼,虽因故未果,但重建之志未灭。1981年10月22日,黄鹤楼重建工程终于在故址千米之外的蛇山之巅破土动工。历经四年精心营造,新黄鹤楼于1985年6月10日竣工并对外开放。
新黄鹤楼采用现代建筑技术,以钢筋混凝土框架仿木结构,巍峨挺拔,气势恢宏。楼内各层巧妙布置大型壁画、楹联及珍贵文物,楼外则配以铸铜黄鹤造型、胜像宝塔、牌坊、轩廊、亭阁等辅助建筑,相互映衬,更添壮丽。黄鹤楼,这一历史与艺术的结晶,在新时代焕发出更加璀璨的光彩。
在黄鹤楼,最令人思绪万千的莫过于唐代诗人崔颢的千古绝唱《黄鹤楼》:“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这首诗不仅让黄鹤楼名扬四海,更使其跻身江南三大名楼之列,被誉为“天下江山第一楼”。而李白的《与史郎中钦听黄鹤楼上吹笛》中“黄鹤楼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之句,更为武汉赢得了“江城”的美名,奠定了其文化地位。
历史的积淀与诗文的熏陶,使得黄鹤楼成为历代文人墨客的灵感源泉。从崔颢、李白到白居易、贾岛、陆游、杨慎、张居正等,无不在此留下珍贵的诗篇、词作、楹联、碑记与文章。毛泽东的“烟雨莽苍苍,龟蛇锁大江”,宋之问的“清江度暖日,黄鹤弄晴烟”,陆游的“黄鹤楼中醉不知”,以及范成大的“黄鹤归来识旧游”,这些佳作共同绘就了黄鹤楼的文化长卷。
尤为值得一提的是,有一次,年仅五岁的小孙子小虎来到我这里,站在阳台上,竟在无人提示的情况下,用稚嫩的童声吟诵起李白的《送孟浩然之广陵》:“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虽然他还未能完全理解诗意,但黄鹤楼已深深烙印在他心中,见楼便想起此诗,这便是黄鹤楼独特魅力的最好见证。
黄鹤楼与南宋抗金名将岳飞之间,存在着一段深厚的渊源。步入黄鹤楼东门,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岳飞的雕像,庄严肃穆。岳飞在驻守鄂州(今武昌)期间,曾创作《满江红·登黄鹤楼有感》,其中“何日请缨提锐旅,一鞭直渡清河洛”之句,激昂慷慨,令人心潮澎湃。岳飞在此屯兵镇守长达八年,三次北伐均以鄂州为基地,尽管当时赵构反对,他仍坚持练兵备战,心系北伐大业,多次登高远眺,北望中原,留下了这首感人至深的词作。
黄鹤楼濒临长江,雄踞蛇山之巅,挺拔独秀,辉煌瑰丽,自古便是名扬四海的游览胜地。其美,不仅在于立体的、凝固的建筑之美,更在于它所蕴含的文化韵味。历经兵灾火劫,黄鹤楼仍能屹立不倒,走过千秋万代,正是得益于那不朽的文化血脉。前几代的黄鹤楼,歇山顶设计,展现出平阔大气的风貌;而今的黄鹤楼,金顶错落,翘角飞举,亭阁相伴,更显壮丽。主楼气势恢宏,与武汉长江大桥交相辉映,共同见证了上千年的沧桑变迁。
登楼远眺,高楼大厦鳞次栉比,长江浩荡,舳舻千里,帆樯如云。在这里,你既可以领略黄鹤楼的巍峨气势,也可以观赏鹅之碑亭,品味诗词碑廊和归鹤浮雕,感受浓厚的文化氛围。极目楚天,不尽长江滚滚来,武汉三镇风光尽收眼底。黄鹤楼不仅具有极高的历史文化价值,更蕴含着鲜明的文学特色和浓郁的地域文化色彩,是武汉民间文化的瑰宝。
试想,若崔颢、李白等古代文人再世,面对龟蛇锁大江的壮观景象,面对川流不息的游轮,他们又会如何吟咏出更加动人的诗篇呢?黄鹤楼,这座神秘奇诡、曼妙多姿的楼阁,正等待着每一位访客去探寻它的魅力,去感受那份跨越千年的文化韵味。